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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大家谈|熟悉的事物与陌生的眼睛 | 詹宏志


嘉 宾 介 绍


詹 宏 志

  1956年出生,台湾南投人,台湾大学经济系毕业。PChome Online 网路家庭国际资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也是电脑家庭出版集团和城邦出版集团之创办人。

  拥有超过30年媒体工作经验,曾任职于联合报、工商时报、中国时报、远流出版公司、滚石唱片、中华电视台、商业周刊等;于各媒体担任总编辑期间,曾策划或编辑超过千种书刊,并曾创办《电脑家庭》、《数位时代》等超过四十种杂志。

  詹宏志是台湾著名作家、意见领袖、电影人、编辑及出版人,并以其创意和对文化及网路趋势与社会经济问题的精辟见解而备受尊重。他的十四本著作包括小说评论、社会趋势报告及散文等多种。

  曾策划和监制九部电影包括:《悲情城市》、《戏梦人生》、《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等,此外,詹宏志也担任过台湾许多出版及资讯相关产业协会的理事长、董事及理监事等职。曾于1997获台湾 People Magazine 颁发钻石奖章,并于2008获新闻局第二届数位出版金曲奖[评审委员会特别奖]。


演 讲 前 言

  我带这个题目来,想说的是,我们生活里面的观察,和创造力或创意力形成的关系。在这里面我无可避免地用到很多台湾社会上发生的例子,因为这是我平常花最多力气去看,最自然去感受到的特殊的例子,我觉得这些例子其实在每一个社会都会发生。关键的是,我试着展示一种方式,你跟你环境的关系,还有我们怎么从这些例子一路推演,产生另外一种想法。


 詹宏志创意漫谈之 

 【纯真博物馆的独特意义】 



“纯真博物馆”,这是奥尔罕·帕慕克一部小说的名字。作者在0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沉寂了好几年之后,写了一本新书,就是《纯真博物馆》。



奥尔罕 · 帕慕克





位于伊斯坦布尔的纯真博物馆


这部小说讲的其实是,每一个人,把你的故事展开来的时候,其实就是一个博物馆。而帕慕克真的试图去做这样一个博物馆。



纯真博物馆



纯真博物馆


作为一部小说,这是一个有趣的概念,可是具体要变成博物馆的时候,要怎么把个人显示出来?如果那个只是你我一般的普通人,有没有可能为他建造一个博物馆?如果这个个人还是一个虚构的人——他小说里面的那个角色,那就更不容易。



纯真博物馆


以上说的是某一个人的独特的创作。一个很独特的想法,常常是观念一转弯,现实就变了样貌,像熟悉的事物问的一个完全陌生的问题:博物馆都是长着这个样子,如果它是另一个样子呢?博物馆都说这样的大故事,如果我们说平凡的故事,甚至平庸的故事呢?如果你把它付诸实现,就连本质都变了。


 詹宏志创意漫谈之 

 【 旅 行 的 意 义 】 


我们也许可以说,看的不同,我们也许会想的不同。大多人认为旅行的意义也就在此。


这两个力量似乎是一个创造性的辨证。我们说,因为你看的不同,实际上你想的不同,有时候是因为,你先想的不同,原来熟悉的事物都有了新的变化,就看得不同。那看得不同这件事,要如何形成;看得不同这件事,要如何经营,使得我们可以想得不同。那我们倒过来可以说,可不可以用一个刻意的挑战逃离熟悉的想法,找一个新的想法来看我每天看的事物,我有没有可能用另外一个方式来经营自己的创造力。


达尔文 《小猎犬号的游记》


旅行可能都会有些理由,是勇气或是执著地追求。也有人是为了救国的理由,有的是为了知识的理由,比如大家看过的达尔文的《小猎犬号的游记》,从上船开始,这个选择就包含了追求知识的意思。


 康 有 为 的 旅 行 



康有为


康有为有非常强的旅行的痕迹,他不仅是对自己的旅行感到骄傲,他还责备过一个叫甘英的人,说他那一辈人都太笨太胆小了,他是使中国与泰西文明千年没有往来的罪人。


所以康有为觉得自己的旅行是很了不起的,因为在中国,“若我之游踪者,殆未有焉”。

可如果我们再去看康有为记录的自己游罗马、游巴黎的经验,可能说出来各位都会觉得好笑。他觉得罗马建筑光线不好,很像我们黄土高原上的窑洞。其实他是不了解当地的物质和气候条件。巴黎同样如此,他们生活上、文化上的妙处,康有为并没有找到方法去体会。



罗马建筑



中国黄土高原上的窑洞


为什么康有为看的东西有所局限?因为他的旅行是有目的的。他是一个寻找富国强民答案的人,他希望每天看的都是非常壮烈的建筑,这意味着资本雄厚;看到非常整齐的道路、非常干净的河流,这意味着国民的素质。他是在寻求这样的答案,所以,这就造成他眼光的局限。


我们现在知识进步了,也许我们可以超越康有为,但显然我们仍有局限。我们对世界的理解,也是用自己的家乡对照的。家乡在哪里,世界才会呈现出某一个面貌。


 中 古 世 纪 西 方 旅 行 


《格列佛游记》的第一页第一段所说的故事,说明的是欧洲中古世纪教育的标准模式。在西方人的教育思想里面,教育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学院里的修课;第二阶段是学徒时期;第三阶段,就是异地的漫游,这是我们今天毕业旅行的由来。这是过去的西方人对传统教育结构的看法。你需要这三件事,才算完成了完整的教育。


描述格列佛的插图

在西方教育里面,大学教育如此,连职业教育也是如此。在欧洲的工匠,这种职业工人组织,他们有“职场遍历”的制度。

不管是职业教育或是大学教育,旅行都被认为是教育的完成阶段。


 现 代 旅 行 


旅行现在的面貌变了。可能因为大量生产带来了新财富,新财富带来了新的资产阶级。这个新阶级也是我们今天认识的新的旅游产业的由来。大量的生产也带来了大量的运输工具,火车、轮船,这都是很大载量体的工具。


这些新事物的出现,都不会是没有杂音的,我们今天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当时其实是曾经引发过一个不同背景对旅行有不同看法的讨论。有些人很珍惜旅行原来的意义


这是一个社会的新的制度。也就是说,旅行的工业已经开始,这些知识分子的愤怒好像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危机。

从这个角度看,旅行当然有些变化,能旅行的人变多了,本来作为教育的功能变少了。可以说,旅行已经变成一个太空衣式的旅行。我们其实是没有经验可言的。因为这个经验消失了,所以旅行的目标也变了。


巴黎 埃菲尔铁塔


这意思就是说,每个人的经验是不一样的,每个人对目的地的感受是不一样的。现在这个旅行的方式,因为蜻蜓点水,所以没有经验可言。旅行变了,旅行的目标也变了,你也不再是把旅行当成教育完成的最后考试和试炼。我们现在的旅行,可能是一种逃离式的旅行,从日常生活的重复、艰苦当中,暂时脱逃出来,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


从今天看,旅行还有相对文化上的意义。我们有时会觉得在世上没有受到同等的对待,或者会说我们花这么多力气去了解别人,但我们对自己的地方,自己的文化和历史了解还不够。不过在那个过程里头,我有时也会担心,找到自己却因此不认识别人,这都是一个绝对本土化的风险。因为实际上国际关系是另一颗对照的眼睛,你见过世界上有多少种生存方式,你就知道人有多少种可能性,你就知道你的文化是要学习,要引入,还是只是了解。在一个人身上的体现就是他潜移默化的知识,这是他新可能的来源,也是我所说的,为什么看的不同,就想的不同。



 詹宏志创意漫谈之 

 【 城市规划的今与古 】 


实际上如果你想的不同,你看的世界也会起变化。


 前 站 后 站 


很多城市一段时间内发展的中心可能是在车站,更有趣的是,有非常多的车站,有前站和后站,这两个车站常常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通常前站会面对一个比较光鲜的新的城市,后站会面对一个比较凋敝落后的世界。车站虽然是外地人来到城市的入口,但这个入口却有两个出口,两个出口则引领向两个世界。我后来慢慢对照这些城市,发现它们的后站往往就是城市古老的繁华的起源地,是老城区,前站则是新兴的都市发展规划的区域。新站旧站的变化其实是一个城市的变化,它的使用方法正在改变,重心和有价值的区域正在移动。


台北西门町


我们也可以用它来看闹区,一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也有可能会有它的生死,有它的繁荣与凋敝。但在适当的规划之下,它还有机会形成区域的再生。



摄影师理查德·桑德勒镜头中八十年代的纽约地铁


我又想到伦敦的例子,这例子也是城市使用的变化。本来城市的东区是伦敦市的中心,后来城市一直往西发展,东区就败坏了。败坏之后,地租下降,行政体系、政府部门就跳进去做一个重新的规划,因为它有较好的公信去介入,把一些废弃的公共空间重组,用低廉地租让艺术家,让文化创意产业进来,让创意在那里活动。因为有了新的能量,有了新的good people,还有他们带来的新的生活形态,就有了依着他们的生活形态的新的餐厅、咖啡店,然后整个区域就发生重建的效果,重新有了一个城市活化的可能。


当然重建不一定都会发生,也不一定都会成功,我们在这个规律里面意识到一件事,就是区域的沉沦是天生的,因为地租推动,使好的区域终究要变成坏的区域,这个事是天生的。倒过来说区域提升反而是要努力的,没有好的重建计划与构想是做不到的。


 古  都 

城市生、长、老、死都有规律,它有一个社会动力学。有时候一个社会的发展,未必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比如说如何成为一个古都?古都的意思就是留住历史。我有一个小说家朋友朱天心,她写了一本书就叫《古都》。《古都》里面写了两个城市,一个是台北,一个是京都。她是在批评或是谴责,台北是个不留记忆的地方,是把我们一切生活痕迹不留情地都抹去的一个社会。不珍惜过去,把所有的我们的生活、记忆一笔勾销。她很向往其他的社会如京都能把这样一种记忆留下来。


日本京都



小说家这样说,我看到觉得有感触,我觉得她说得很对。可是我又是个学社会科学的人,我也没办法这样想。因为一个社会会变,是因为它还在动。如何产生古都?就是因为它已经无路可出了,没有发展,才有办法变古都。

实际上要一个有城市动能,有社会发展的社会里仍然拥有古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必须把社会动力、动能的概念放进你对城市的观察,你不能光看到一所房子拆掉,一所房子建起来,而是要有一种新的眼光,那样你对这些房子拆掉盖起来,就会想得不一样。


 结  论 


我们可能要找到一个异化或是异乡化自己的眼睛的方法,因为这样它会让我们看得不同,因为看得不同,因而我们会想得不同。另一方面,倒过来,就算每天都看同样的事,我应该刻意去寻找对抗性的观点,不是只有一个观点,也不是别人说的观点我都接受,我还得要自己反刍一下,想一想。因为我们如果刻意找到对抗性的观点,它就会让我们想得不同。我因为想得不同,我因此看到的就完全不是同样的事,就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我就会用这个角度看我生活。


不管是因为我们看的不同所产生的想的不同,或者因为我们想的不同所产生的看的不同,这些不同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创意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