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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大家谈 | 无边的绘本 | 曹文轩

 主讲人简介 


曹文轩,当代著名作家、评论家,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北京大学现当代文学博士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客座教授,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


主要作品有:文学作品集《忧郁的田园》、《红葫芦》等,长篇小说《草房子》、《根鸟》、《细米》、《青铜葵花》、《大王书》系列等,学术著作有《中国八十年代文学现象研究》、《小说门》等多种。2010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曹文轩文集十四卷》。


曹文轩的作品《红瓦黑瓦》、《草房子》等被译为英、法、德、日、韩、希腊等多国文字,获省部级以上学术奖、文学奖四十余种。2004年曹文轩先生获国际安徒生奖提名奖。2010年出版曹文轩纯美绘本系列,其中《痴鸡》荣获第十届输出版权优秀图书奖,并在韩国翻译出版。




我曾经在笔记本里头,写下过一篇关于图画书杂记。如果要给它取一个题目的话,就叫《无边的绘本》。我想在座的朋友们也能从我的发言里体会到我对绘本的理解。


何为绘本?汶川地震那天,我曾在山东济南的一个会议上作了一个发言,表达过我对绘本的理解,但这个理解现在要做适当的调整。因为根据我后来对绘本更广泛、更深入地接触,越来越感觉到绘本是难以界定和定义的。我隐约觉得,我们关于绘本的各种说法大多都具有独断的意味。这就是我为什么愿意站在这个地方发表对绘本看法的背景。


我们往往把一种绘本的特征衍生为全部绘本的特征,或者说把绘本的某一路数扩大为全部绘本的路数,并对这种路数法律化、本质化。以为凡绘本就必须在这一路数上,凡不在这一路数上的就一定不是绘本。


下面我就绘本作者的组成方式、文图配合方式等几个方面谈一点我个人的看法。


 绘本作者的组成方式 


与儿童文学艺术的其他门类相比,绘本的作者确实有他特别的方面,即有相当数量的绘本,文图作者为一人。对于这样一种方式,我们尽可以去谈论它的诸多好处,但却不能因此断定这便是绘本最佳的作者组成方式,更不可将这种组成方式描绘成是一种方向,以为只有在这个方向上才有可能制作出优秀的绘本。


实际上,绘本的作者组成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也都是合理的。就目前中国的实际情况来看,我认为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中国的原创绘本常常会由画家和作家共同去完成。可以构思一个精巧美妙的故事,同时画又是一流画家大概才能画出来的,像这样一种情况我以为在目前的中国大陆还比较困难,可能不能成为普遍的组成方式。但这肯定不是中国不能出现一流绘本的症结所在,相反,我老以为,如果我们不能出现一流的绘本,原因主要是没有漂亮的故事。


作为一个搞文字的人,在我心目中最好的绘本,最主要的一个品质首先是有没有一个漂亮的故事,这是我衡量绘本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尺度。我们有画家,画家的资源倒是可以进行无限量的挖掘,但是故事,我就想问在座的诸位,我们有足够的资源吗?我对此并不十分乐观。所以我的看法是在目前中国大陆,大概最主要的作者的组成方式可能还是画家和文字工作者联手来做,可能是更好一点。


 画与文可以平行前行 


我们倾向于这种说法,就是好的绘本是画与文共同完成一个故事,画承担文字未完成的,文字承担画未完成的,它们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叙述。这些绘本画与文是不能分离的,分离之后,画就成了令人费解的画,而文更成了令人费解的文。绘本的文是空缺性的修辞,因为另一部分的修辞是由画去完成的。我们把这一点看成了绘本的基本属性之一。而我以为这一点固然可以作为绘本某一很重要的品性去强调,但却不可以作为一个全程判断。如果这样做就是作茧自缚,庸人自扰。


事实上不少绘本并没有执行这一原则。那些将原先并非是为绘本准备下的精湛的文字作品转而成为绘本故事的文本如何执行这一原则?因为那文本是几十年前由一个作家写的,他在写这个作品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几十年后会有人根据这个文本把它画成绘本。事实上这些文本的一些作者甚至早已不在人世,那时他们在写作这些文本的时候,仅仅是将文本作为一个文字文本而苦心经营的,而从来就没想过以后它们将会成为绘本的文本。但就是这些文本,依然使我们获得了许多优美的绘本。


可以有这样的绘本,画就是画,文就是文,他们的配合主要是画对文的配合。这画可以是暂时性的,对文字所叙述的意象的解释和展示,文字是可以脱离画而独立存在的,当它与画相结合的时候,从而变得更加生动,并且由于它自身的优美,从而使读者、阅者对图画有更深切、更美好的感受。


我的观点很清楚,绘本可以有名词范型的绘本,也可以有形容词范型的绘本。有这样一种绘本,文字世界也花枝招展。我随便举一个例子,我们说,太阳升起来了,这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我们不必因为画面的画——太阳升起来的这个情景,就一定要省略掉“太阳升起来”这个陈述句,而且也不要因为太阳在画面上显出是金色的,我们就不必再使用“金色”这形容词了。为什么不可以说“金色的太阳升起来了”呢?孩子们看绘本,或者说一个母亲给孩子读绘本,我以为完全可以有这样一种方式,就是它可以是被看的,也可以是被说的,还可以是被朗读的。


让绘本的文本成为朗读的文本这可能没有必要,但让绘本的文字也成为有讲究的文字我觉得是未尝不可的。让孩子在读、听绘本的时候,同时学习语言,提升语言的能力,大概是可以的吧。“金色的太阳”,给他一个金色的词,让他对画面产生联想,大概也不是太对立的事情吧。画、文兼得,可能也是不错的选择。为什么只把绘本描绘得只剩下画呢?


至于文字要给图画留出空间的说法,我以为是个语焉不详的话题。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一个空灵的、独立的文字文本就堵塞了画家的思维空间,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发挥了吗?我的毕竟是文字,而不是图画。我说“太阳升起来了”,你可以画各种各样的太阳,各种各样升起的方式,你可以用你的画创造性地诠释我的文字,你尽可以自由地去构图,去构成你一个图画的独特世界。我们现在所说的文字、图画共同叙述,倒是把图画降为文字的补充区。所谓没有空间,不应该是补充、补缺、补白意义上的。字多字少只是相对的,绘本文字不多这是肯定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文字越少就越接近绘本的本质,或者说性质。我们先不说绘本这是一个大的概念,它或者是给小娃娃看的,或者是给大娃娃、儿童以至不分年龄皆可看的,文字多少并无定数。


2008年我写了一些故事,总是担心字数多了。因为在我的印象中,绘本的文字好像极少,少得只有一个句子,甚至少到无字。字少当然是绘本必须的,但是究竟必须少到多少呢?我心里担忧着,唯恐单是在字数上就不是绘本故事,所以写之前买了大量的绘本,然后逐字逐行地去数,去计算,直到计算出我的那些故事的字数并没有超过一些经典为止才算放心。其实我觉得在真正的绘本故事里,只要这个故事需要,字多少我以为并无限定。


 总结 


我以上的一番话,只是针对把绘本神圣化、神秘化而说的。我希望我们不要一开始为自己画地为牢。究竟何为绘本,我以为在理解上宜宽不宜窄,所以我才提出“无边的绘本”这个概念。既然绘本本来就是我们人类自己创造的,世界上本来并没有绘本这玩意儿,那么绘本的规律、规则也可以由我们自己来定。